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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8年1月2日星期三

曹汝霖给西太后讲立宪(转载自《南方周末》)


曹汝霖给西太后讲立宪


张鸣

清末新政,立宪是最响、也最持久的呼声。后世把当年推动改革的人称为立宪派,其实,在当时,朝野上下,像点样的官绅和绅商,差不多都是立宪派,更不消说那些留洋回来的、新学堂出来的学生仔了。光绪二十七年初(1901), 西太后和光绪尚在避难地西安,新政就揭开了序幕,第一项改革,就是把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改成外务部。于是中国终于有了一个跟西方接轨的政府部门。其后拖拖拉 拉,几年动静不大,无非是改改官制,抄一抄当年戊戌维新的旧稿。但是这一抄,抄得康有为、梁启超及其门徒很兴奋,立马高调鼓吹立宪,民间舆论也跟着热闹, 依托租界的报纸,差不多都在跟着境外的《新民丛报》的调子走。走在改革前列的人们,已经不满足于改改官制,出台几项奖励办学和工商的政策了,他们要求,制 度要有一个根本上的变动,正经八百跟西方接轨。

到了1904年, 俄国人和日本人在中国的东北打了一仗,这仗,日本赢了,赢得很体面。现在我们的教科书上,说这是中国的耻辱,人民都很愤怒等等。但是在当时,很多下层中国人,比如马贼张作霖和冯麟阁之流,给日本人做密探,当然也有一些人给俄国人做。其中某些倒霉的,被抓住了砍头,还被拍成新闻片,不巧让在日本留学的鲁迅看到,沮丧的他弃医从文,这已经是后话了。我要强调的是,当时另一部分生活比较优越的中国人,尤其是热衷于改革的中国人,对日本人战胜其实是兴奋的。因为此前,凡是持保守观点的人,都认为俄国能赢,而主张变革的人,大多认为日本能赢。日本的胜利,在变革派看来,不仅给黄种人争了口气,而且说明,在落后的东方,只要坚持变革,就可以由弱转强,而变革的关键,大家公认,是立宪。自然,日本能做到的,中国也能。甲午年日本打败中国,已经让国人举国震惊,这次居然连西方强国俄国也打败了,国人这一惊,可是非同小可。

这一惊,也惊动了在颐和园纳福的西太后,因为自日俄和约签订,宫门之外,就不那么清静了。不仅张謇、汤寿潜这样的名绅开始鼓噪立宪,连朝廷的达官贵人,也坐不稳椅子,思有所为。袁世凯和瞿鸿禨在官场上是政敌,明争暗斗无日或无,但此时却一致认为,我大清该立宪。甚至连名声一直不大好、却为西太后所倚重的皇家懿亲庆亲王奕劻,也附和袁世凯,半吞半吐地说着立宪的好话。地方大员、湖广总督张之洞和两江总督周馥,也对立宪表现出相当的热情。奏请立宪的折子,就这样一个又一个摆在了西太后老佛爷的案头上。

西太后自逃难归来,脑子已经变得很开通了,整天介跟一群西洋贵妇(公使夫人)混在一起,看不惯也忍着,还时不时地赏她们一点中国的古玩。西方的非物质层面的玩意进来,对这老太婆来说,最担心的,一是皇家的位置,二是大局的动荡。立宪究竟会怎样,她心里还是没底。这时候,一个人进入了她的视野,此人姓曹名汝霖,日本中央大学法律政治科毕业,回国应留学生考试,拿了第二名,得了中西合璧的法科进士头衔。此人后来在五四运动中,成了著名的亲日派卖国贼,但是在1905年,尚无此恶名,在政府里的地位虽然不高,却是屈指可数的几个能干的“知日”专家之一。ht

曹汝霖受到了西太后和光绪的召见。召见之前,曹汝霖得到了袁世凯的特别关照,告诉他此次召见,老佛爷必定有所垂询,让他留意准备。果然,西太后开门见山,上来就问日本的立宪是怎么回事。什么时候立宪,立宪前都到哪些国家考察过,以哪国的宪法作为蓝本,议会的上下两院如何,议员是怎样选举的等等。很明显,在召见曹汝霖之前,西太后已经有了一些关于日本议会的知识,她最担心的,是立宪开议会之后,会出现乱局,因此,西太后特别问道,日本国会开会,是不是时常会有党派争吵?曹汝霖回答说,是这样的,但是朝议决定之后,各党即团结起来,没有争议了。比如日俄战争,开仗前争议很厉害,但后来开御前会议,日皇决定宣战, 日本国会的两大党即一致主战,团结起来了。听到此,西太后长叹一声说:“唉,咱们中国即坏在不能团结!”显然,曹汝霖的陈述,并没有消除西太后对立宪后出 乱子的担心,大概曹汝霖也意识到此,马上对了一句:“以臣愚见,若是有了宪法,开了国会,即能团结。”西太后听了很诧异,提高声音问道:“怎么着,有了宪法国会,即可团结吗?”曹汝霖回答说,团结必须有中心,立了宪,宪法就是国家的立法中心,议员都是人民选出来的精英,是人民的领导中心,内阁总理大臣,是国会和皇帝钦命的,属于行政中心,后两个中心,都围绕着宪法中心做事,如果意见不一致,总理大臣可以被弹劾,总理大臣也可解散议会重选。只要总理大臣选对了人,国会和行政就能和衷共济。听到这里,据曹汝霖回忆,西太后“若有所思,半顷不语”。

曹汝霖的这堂政治学课作用有多大,我们不知道,我们只知道他确实讲了,而且属于比较有分量的一讲。此后,清廷立宪的步伐迈得很快,19057月,五大臣出国考察宪政。次年,宣布预备立宪,各省的咨议局选出来了,中央的资政院也组成了。1908年颁布《钦定宪法大纲》,连立宪的时间段都定出来了,预备期为9年。1916年正式开国会。 1910年,又在各方的压力下,将立宪期提前到1913年。只是由于西太后死后,新当家的满族亲贵,少不更事,执意要把权力收到自己手里,19115月成立皇族内阁,阁员13人,满族占 9人,其中又有7人是皇族,冷了多由汉人官僚构成的地方实力派的心,更冷了立宪派绅商的心,革命到来的时候,大家都站着看,好事的还帮着起哄,于是,清朝结束了,小皇帝宣统,还没懂事就退到了皇宫里面做富家儿。

稍微懂点近代史的人都知道,清末的满族亲贵,多数都属于保守派。就世界范围而言,那时西方各国的代议制,由于没有实现普选,基本上处于精英权力分享的层面。 当时清朝的立宪,由于取法日本,更是保守,无非是在保留最多的皇家特权的基础上,把权力适度地与官绅、绅商分享,尤其是和实力强劲的汉人精英分享。显然, 当初决定预备立宪的西太后,是知道这个道理的,可她的不肖子孙却不明白,一场倒霉的痢疾,送了老太婆的命,一群纨袴上了台。结果,皇族内阁以及朝廷一系列收回地方权力的举措,使得包括立宪派在内的所有官绅和绅商,都凉了半截,等于是把立宪最核心的成分淘空,形成了时人所谓的“假立宪”。)

报应来得很快,19114月,皇族内阁未问世之前,革命党人倾全党之力,由副领袖黄兴统帅的广州起义,一败涂地,几个月后,武昌一群群龙无首的士兵,一哄而起,却夺下了武汉三镇,大获全胜,全国响应。皇族内阁几个月的寿数,就让这些头脑冬烘、却又自作聪明的纨袴子,丢了祖宗的江山。

(原载《南方周末》2007年12月6日)


2007年8月20日星期一

Once upon a time in Peking/ 清季往事


金梁(1878-1962),《光宣小记》(上海:上海书店出版社,1998年刊印,为1933铅印本《光宣小记》和1934铅印本《清帝外纪》、《清后外传》合集)

......

大学堂

大学堂在后门内,旧为公主府,乾隆时和嘉公主赐第也。内城不得建楼,惟府内有楼,可与宫闺相望。改大学后,藏书于此,称藏书楼。时李柳溪师为监督,约余任提调事,改学制、整堂规,并开运动会。中国之有运动会,实自此始。京中各学堂均莅会,各国宾使亦偕至参观,学生均易校服如军衣,而余等仍旧衣冠,翎顶袍褂, 周旋其间,已觉不类;尤可笑者,职员赛跑,余亦加入,衣冠奔走,真可入《笑林广记》矣。会后余兴,复演电影,亦为北京有电影之始。而端宅电机炸裂一案,尚 在其后。又事竣宴谢外宾,在六国饭店,欧客醉饱,辄起跳舞,又为京中有跳舞之始。运动、跳舞及电影,在今日为最摩登事,而当时皆发端自我,岂非笑谈?

......

宴见外使

《本纪》:光绪十七年,初,与国来使皆见于紫光阁,谓视如藩属,屡以易地为言,是年正月,始于承光殿觐见。《翁日记》: 光绪十七年正月,上御紫光阁见各国使臣。使臣入殿,凡七鞠躬,上以两首肯答之。此次觐见之先,德使屡起驳难,不欲在紫光阁,并各带翻译,撤去面前黄案等。 惟紫光阁一节不允,馀皆允。闻觐见时,天语清朗,夷使严粟成礼。又,二十四年正月,上御文华殿见各国使臣。初,各国使臣拟乘舆马入禁,上谓可曲从。又,巴使入见,命上踏垛,陈国书于御案上,上宣谕用汉语。此皆从前所未有也。又,德亲王亨利见皇上于玉澜堂,上坐,命亨利坐于右偏。设食南配殿,上至慰劳,德兵举枪击鼓、兵官拔刀以为致敬,上立视,谕云:“兵皆精壮,甚可观。”数日,再见勤政殿,亨利摘帽鞠躬,上起立,与之握手,赐坐,并命送宝星。又,德使觐见文华殿,上纳陛递国书,上亲宣答词,不令庆亲王传宣,上亦佩宝星,盖异数也。

......

按:当代中国的领导接见洋人的时候,往往还是在紫光阁。这当初又是哪位想出的招儿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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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7年7月1日星期日

News in 1900/ 庚子国变之一粟


附图:入侵者各国的军旗和兵士。(从 Wikipedia 上找到的)



找到了一则海外华人报章的评论——见于旧金山的《中西日报》,1900年6月1日,星期一。

咄咄逼人

初四日德京伯靈城來電云。現中國拳匪在直隸山東等處作亂。專與外國人為難。時有焚殺劫擄之事。各國人民被其害者不少矣。惟未聞有害及於我德國之人。使拳匪永無害及於我。不論禍亂如何。我亦終不過問。倘若稍有波及于我國之人。我即調兵直入中國。以平拳匪。至於此時。亦不必問中國肯與不肯云。各強國垂涎中國久矣。即無事故。尚欲挑釁。今當匪黨擾亂。彼更有所藉口。若中朝不即設法剿滅。行見各國以平亂為名。調兵入內地各據一方。當此內亂外侮相並而起。試問中國何以禦之。時勢至此。吾恐大事去矣。尚有何滿漢人之別。新舊黨之分。並有何祿位之可戀。身家之可顧哉。譯錄至此。不禁為之投筆興嘆。

后来的事态说明德国人不仅仅是在说硬话而已。不久,由于发生了德国公使克林德
Baron von Ketteler参与群殴并身亡一事,德国总算找到了难得的借口,不仅“调兵直入中国”,而且由德国的瓦德西(Alfred Graf von Waldersee)做八国联军的统帅。侵略者蹂躏了北中国并与清政府签约后,醇亲王载沣——光绪皇帝的弟弟,溥仪的生父——还不得不于年为克林德一事赴德国“谢罪”。这则新闻评论出现在《中西日报》上时,克林德还没有死,八国联军也还没有打到天津,但这位当时的海外作者已经清楚地判定:大事去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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