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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8年1月3日星期四

野鸡百年

王敦

野鸡百年


中国的官场与欢场,“潜规则”似乎是相通的,晚清人不傻,一百年前就把这事儿给说透了。下面这一则俏皮話见于1906年上海的《月月小说》第一号,抄录如下:

野雞


野雞訟於冥王曰。我本是一極有文采之物。故聖王亦繪我之像于衣服中。名我為華虫。何以近來上海胡家宅一帶之流娼。亦襲我之名。冥王曰。時勢不同也。古聖王重爾。故取以繪衣。今人不重爾。故借爾以名流娼耳。野雞曰。不然。今之二品官。亦繡我為以補服。何云不重。冥王沉吟曰。既如此。我交代世人。 將來這些二品銜的官。也叫他做野雞官。給你一點面子罷。

把事儿说得巧妙要靠修辞。修辞的作用,我觉得用最直白的话来讲,就是在本来没有关联的语片之间创造意想不到的关联,让人若有所感,并且念念不忘,甚至对我们 的认知和判断造成影响。这则“俏皮话”题目里点出“野鸡”,结尾落在“野鸡官”上面。短短的一百多字里已经完成了若干次对“野鸡”这个喻体的修辞转换。下面试分析一下:(很清楚自己在修辞领域是外行,难免有说错的地方,还请内行朋友指教。)

1,野鸡与“华虫”

虽然我不十分明了中国古代服饰里面的象征含义,但大略也能猜出在官服上,野鸡的华丽被借喻成了尊贵。

2,妓女与野鸡

在晚清的上海,野鸡俨然已经成为了妓女的隐喻:妓女为本体,野鸡为喻体。关联特征为:在外表上,二者都花里胡哨,艳丽招摇。

3,野鸡与冥王的对话

“冥王”是社会历史语言的体验者和裁判,就如同我们每一位“读者”一样。野鸡作为“本体”直接出面,批评它在晚清社会语言中的新修辞隐喻不公平,实在是滑稽。

4,官与“野鸡”/ 妓女

终于,在官和妓女(加了引号的“野鸡”)之间,建立了隐喻关联,官为本体,妓女/“野 鸡”为喻体。官对他的上司,就如同妓女对她的恩公。官不“爱”上司,妓女也不爱恩公,爱的是上司和恩公的权与钱。但是,官要拍好上司好发财,妓女也要忸怩作态好进帐。官员和妓女,表面上都要以本行业的方式招摇取媚于贵人,内心里想的却是抓住机会多捞一点是一点。到这里,冥王沉吟之后做出的评判,也就让读者觉得合情合理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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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7年8月31日星期五

王小波:学院派(老妓女) vs. 自由派(小妓女)

王小波,长篇小说《万寿寺》。

……

妓女这种职业似乎谈不上贞节,这种看法只在一般情况下是对的。有些妓女最讲贞节,老妓女就是这种 妓女中的一个。她从来不看着男人的眼睛说话,总是看着他的脚说话;而且在他面前总是四肢着地的爬。据她自己说,干了这么多年,从来没见过男人的生殖器官。 当然,她也承认,有时免不了用手去拿。但她还说:用手拿和用眼看,就是贞节不贞节的区别。老妓女说,她有一位师姐,因为看到了那个东西,就上吊自杀了。上 吊之前还把自己的眼睛挖掉了。有眼睛的人在拿东西时总禁不住要看看,但拿这样东西时又要扼杀这种冲动。所以还不如戴个墨镜。顺便说一句,老妓女就有这么一 副墨镜,是烟水晶制成的,镶在银框子上。假如把镜片磨磨就好了,但是没有磨,因为水晶太硬,难以加工。所谓镜片,只是两块六棱的晶体。这墨镜戴在鼻子上, 整个人看上去像穿山甲。当然,她本人的修为很深,已经用不着这副眼睛,所以也不用再装成穿山甲了。

……

综上所述不难看出,在唐朝,妓女这个行业分为两派。老妓女所属的那一派是学院派,严谨、认真,有 很多清规戒律,努力追求着真善美。这不是什么坏事,人生在世,不管做着什么事,总该有所追求。另一派则是小妓女所属的自由派,主张自由奔放、回归自然,率 性而行。我觉得回归自然也不是坏事。身为作者,对笔下的人物应该做到不偏不倚。但我偏向自由派,假如有自由派的史学,一定会认为,《老佛爷性事考》、《历 史脐带考》都是史学成就。不管怎么说吧,这段说明总算解释了老妓女为什么要收拾小妓女──这是一种门派之争。……

……

不管怎么说吧,老妓女已经决定杀小妓女,而且决心不可动 摇。但小妓女还不甘心,她把反驳老妓女的话说了好几遍,还故意一字一字,鼓唇作势,想让她听不见也能看见。但老妓女只做没听见也没看见,心里却在想反驳的 道理,终于想好了,就把手从耳朵上放下来,说道:小婊子;你既是败类,就不是同行姐妹。我杀你也不是败类。说毕,把刀抢到手里,上前来杀小妓女。要不是小 妓女嘴快,就被她杀掉了。她马上想到一句反驳的话:不对,不对,我既不是同行姐妹,就和你不是一类,如何能算是败类。所以和你还是一类。老妓女一听话头不 对,赶紧丢下刀子,把耳朵又捂上了。我老婆后来评论道,这一段像金庸小说里的某种俗套,但我不这样想。学院派总是拘泥于俗套,这是他们的弱点,可供利用。 可惜自由派和学院派斗嘴,虽然可以占到一些口舌上的便宜,但无法改善自己的地位,因为刀把子捏在人家的手里。

……


2007年3月4日星期日

官 · 妓女 · 洋人 (Officials, Prostitutes, and "Roundeyes" in Late Qing China)

利用洋人的眼睛来道出“支那”官场和欢场的相通之处,屡见于晚清中国人的想象中。这位“西友”的感叹就是出自于当时的报章:

〈大字名片〉

外国人之名片。大仅一二寸许。中国人之名片。大至五六寸。而官场中与外国人交涉往来之名片。则又加大。且字大如拳。不知是何命意。上海各歌妓之名片。亦崇尚大字。几满纸柬。有西友至某妓处小坐。谈笑之顷。观见其名片。不禁诧曰。汝等之名片。何以亦是大字。妓曰。此备以请客人之用者。西友叹曰。原来汝等待客人。就如同官场待我辈一般。

在另一篇小说里,一个洋人也总结道:“盖支那官之待吾辈如妓女之待狎客。即谓吾辈为支那官之狎客可也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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